彭博报导：为了保全全世界，这个伟大的省份被牺牲了

音乐家张雅茹的奶奶周一陷入昏迷，随后去世，她曾多次救助，仍然无法送奶奶进医院。

John Chen，一名大学生，他绝望地多次为母亲求助，母亲发着高烧，但因病情还不够严重而无法获得试剂盒检测病毒。

就在医院最前线，一名30岁的呼吸科医生在两周内仅仅睡了几个小时。

在中国的湖北省，混乱和绝望每天都在上演，关在里面的是6千万名湖北民众。尽管全世界都有冠状病毒肺炎病人，但影响最大的还是湖北省，湖北省的死亡人数占了所有死亡人数的97%，而确诊人数也占了所有确诊人数的67%。

这些数字每天都在增长，这意味着当地的医疗系统已经不堪负荷，病毒的快速传播，病原体的变异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最基本的医疗救治都变得不可能。

然而，湖北和省会武汉正在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，那里的新冠肺炎病人死亡率是3.1%，而除了湖北之外，其他中国地区死亡率只有0.16%。

中国疾病防治中心官员这样说：「如果不封省，有些民众可能会走遍全国寻求医疗救助，那整个中国就会变成一个疫区。这次封城封省给湖北和武汉带来了极大的困难，但此举正确。这就像一场战役，有些事情很难，但我们必须做。」

有着1100万居民的武汉，属于中国发展得不错的二线城市，但仍然不比上海、北京、广州等一线城市。也就是说，武汉有着很好的医院，但医疗资源肯定仍不如一线大城市。

在病毒初发时期，当地官员的隐匿和延迟通报疫情，也使得病毒传播范围更广。

医生们最初是在去年12月份发现这个病毒，1月初时医生也表示这个病毒可以人传人，但政府还是允许举办大规模公共聚众活动。公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国的农历年，1月24日，而那个时候，病例已经在其他地区出现了。

一名武汉的医学院教授称：「对武汉来说，这件事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。」

1月23日宣布武汉封城之时，武汉市内的110个定点重症监护室就已经住满好几轮了，而此后封城的措施更是扩大到了整个湖北省。

封城之后带来的一片混乱和人们的困惑，适逢中国的农历春节假日，一些基本的医疗物资和设备，例如口罩，防护服和高标准消毒剂都无法及时送往武汉的医院。

一名前线医生这样说：「我们被告知要节省使用口罩，手套和防护服；我们还被告知要尽量少喝水，这样就不用频繁上厕所，因为上一次厕所就需要更换防护服。」

一民众丁泽在中国其他城市经营眼镜公司，闻讯疫情扩散迅速，致使第一线医疗人员防护物资极度缺乏，1月25日时即集资医用护目镜运送至湖北欲支持前线。然而由于所有来自省外的物资都必须经过严格检疫进程，因此真正送达至医院时已是2月2日，急需用来救命、护命的物资，晚了10天才到。

面对传播感染力极强的新型病毒，求医需求重载让医疗系统濒临崩溃。病床一位难求，无法全额收治，即便中国政府在2月2日时出动八艘货柜船，总计运送58吨的物资前往武汉，全世界的捐赠物资也向中心疫区倾入，然而在最关键的防疫期、物资最缺不得的日子里，终究缺了。

缺了，造成难以收拾的后果。

在1月23日到2月4日之间近两周时间内，官方统计湖北省的死亡病例数据增长25倍，近500条人命消逝。这还是官方认定的疫情罹难者数字，但那些来不及被计入确诊数字的患者，等不到一纸入院许可的重症患者，却是怎么样也等不到了。

生命的到来总是响亮，离去时却悄然无声。张雅茹的奶奶一月底时因症状轻微被医院拒收，然而病情急转直下，随之陷入昏迷，连确诊都还没，离世时一个字都说不出。

「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」，人就走了。现在一家人陷入绝望深渊，所有家人可能都已经被感染，而爷爷现在也开始出现同样病症。

虽然湖北省每日增长确诊案例以数千计，但是在其他省份呈现趋缓，表示极端的防堵措施显著减缓全国与全球疫情的扩散速度。第三人民医院医生指出，隔离对于广大的民众群体确实有益，「有人可能会说湖北牺牲了，但确实有效阻止疫情向他方蔓延。」

封城解禁的日子还看不到尽头，道德和法律上的问题也逐渐浮上台面。2014年在非洲利比里亚 (Liberia) 埃波拉病毒疫情大爆发，7万人的贫穷社区被封锁隔离，触发了激烈的暴动抗议。

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张千帆表示，「为遏止病毒传播，封城可能是必要的，但必须确保有足够的医疗资源满足这些城市的医疗需求。封城并不代表这座城市应该被遗忘，人们只能自生自灭或死亡。」

湖北省严厉的隔离举措，比起对于许多西方国家民众来说难以接受的大规模监控，新泽西西东大学 (Seton Hall University) 全球公卫研究中心主任，同时也是美国外交关系协会全球公卫小组的资深学者黄严忠表示：「你可以问问中国人，9个人里面有8个人会说可接受后者。」

在封省隔离命令下达之后，中国政府派遣医疗协助团队进入该省，省内居民则被禁止离开。来自全国各地8000名医疗工作人员进入湖北，多半是前进到27间武汉新型肺炎定点医院支持。其余人员则各自到邻近的小城市协助治疗。2000名移入工人在10天之内盖起两家新医院，一共2600床病床，体育馆、办公楼、旅馆也都被改造成临时隔离收治所。

然而一位不愿具名的武汉同济医院医生表示，湖北的医院物资仍然相当缺乏，虽然整体有见好转，但基本上整个人力资源状态已超过负荷，诊断测试已经一天24小时无间断地在做，却似乎没有做完的一刻。该名医生认为，目前甚至还不到感染爆发的最高峰。

那些寻求医疗协助的湖北民众，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激动难耐。即便现在省内疫情严峻，却不见太多的动荡不安。国家领导们疾呼，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，大家需要发挥华人文化根深蒂固的「牺牲小我，完成大我」的精神。

今年23岁的 John Chen 表示，民众为做筛检要排队排上8小时，发着高烧的母亲至今仍无法做到检测。起初他认为是医院和官方没有尽职，备感愤怒，后来才了解到他们不是不愿意帮忙，而是物资太短缺，每个地方都是。

「我不怪任何人了。因为如果你生长于中国，你就知道，体制运作下就是如此。」